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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以【我正在挖我师弟的坟】为开头写一个故事?

时间:2024-05-09 00:22:44 来源:不龟手药网 作者:热点 阅读:104次

如何以【我正在挖我师弟的坟】为开头写一个故事?

我正在挖我师弟的何正坟!

之前我因为一些原因失意了,挖师我要找回我的故事记忆。

于是何正我尝试了很多办法,但是挖师一直不行。终于某天我在土地庙碰到了一个老头,故事他告诉我你师弟的何正坟就在后面的那座山顶上,你不去看看吗?

我还有师弟?他知道我师弟!挖师!故事!何正那他也应该知道我是挖师谁!!故事!何正

我想抓住老头问问我是挖师谁,可是故事他只是摇了摇头说了句:“可怜啊!”就消失在空气中了。

我心中刚刚闪出的希望之光随即又慢慢暗淡隐匿了。

于是我发疯了一样奔向山顶,找到了师弟的坟!其实那山顶只有一座坟,墓碑上什么都没写,不知道坟里被安葬的这个人到底是谁。

所以我要挖开这座坟看看,里面到底是谁。

终于我挖开了坟墓,用力掀开了棺材盖,竟然看到里面躺着一只猪,猪蹄子旁边还放了一个铁筢子……

娘的!那老头耍我?一只猪还能是我师弟,我以前是学啥的?母猪的产后护理吗?

正当我懊恼和绝望的时候,看到了地上有一滩积水,刚才下雨了。

我想洗洗脸冷静一下。

当我走到水坑旁边,用手捧起水洗了洗脸,然后静静的看着水里自己的倒影:一张长着毛的、落魄的、陌生的、肮脏的,但又很坚毅的脸。

我…………我……………想起来了!

我什么都想起来了,原来我身上还有师弟和我的血海深仇,那个不讲道义的老和尚和那个假冒我的猴子他们现在还逍遥自在……

我下意识的从耳朵里拿出了铁棒,然后对着天空大喊了一声:“筋斗云!”

…………

我正在挖我师弟的坟,对,他叫傅琛,正是我前两天装13命人打死的那位大学室友。

我看着悠长的宫道,心中不知是何滋味。
一抹残阳照在午门口的砖石,却被无边的黑暗吞噬,巍峨的砖墙泛不起一丝涟漪。
偌大的大明宫,依旧容不下这一抹斜阳。藏在这红砖碧瓦之中的,不过是另一个巨大的狱笼。
“通知他家人收尸吧”
四个行刑太监低应一声,抬起傅琛软塌塌的身子扔到了白布担架上。
而我只是面无表情的从衣襟里掏出早备好的帕子,认认真真的擦了擦白皙修长仿若好女的十指。
如你所见,我是个太监,穿越的太监,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司礼监。
而刚刚被抬走的傅琛,是我的21世纪的熟人,大学同寝的室友。
在21世纪,我们关系不错。
“陛下那里,去报吧”
“是”
狻猊香炉中燃着的是安神香,袅袅青烟漂浮在空气里,如温柔的美人柔荑,轻抚他勾起的唇角。
然而,执笔太监下意识的紧缩身子,暴露了空气中的冷凝。
案头染血的黄笺上,只有寥寥十六字:
九星连珠,帝星飘摇,七杀降世,紫薇再临。
“呵,九九八十一天,钦天监就给了这么个玩意儿?”

以“我看着悠长的宫道,心中不知是何滋味”为开头,写一个小说。你能写出什么样的故事? - 温云卿的回答 - 知乎 https://www.zhihu.com/question/381427079/answer/1128565698

事情是这样的,大家都以为我和室友走的是双穿权谋文,可真相是,我们实际穿越走的茅山捉鬼路子。

事情还要从我们为了外卖肯德基全家桶里最后的一个香辣鸡腿大打出手说起,这儿砸死活不肯孝敬他亲爱的爸爸,于是爸爸只能强取豪夺了。

可我没有想到人家鸡腿子也是有灵魂了,也不知他姥姥的哪个憨货把这么有灵魂的鸡腿子,放在了这么珍贵的肯德基全家桶里。

我特么才张开我斯文秀气的血盆大嘴,这鸡腿子居然就开口说话了,说自己是个鸡精????

就在我还沉浸在鸡腿子居然开口说话的黑人问号海的时候,这憨货儿子傅琛就丝毫不顾父子之情的动手了。

嗷呜就是一大口,直接吞掉了这鸡腿子的后半句话。
“我要惩罚你.......们”

然后我和傅琛就被丢到了这个叫做乌鸡国的地方,嗯,不是西游记里的那个。

我正在挖我师弟的坟,我不仅挖我还吐口水。

呸!

谁叫这小兔崽子搞什么不好非要搞“假死”,这不,师傅师兄都被他骗了!只有一个可怜兮兮的我被拉做同伙,现在还要给他收尸(bushi),还要给他挖坟。


前些日子,“小师姐小师姐!”师弟拉着我的衣袖卖萌撒娇,“我刚炼制了一颗可以令人假死的丹药.....”

我敏捷的一闪,“差点忘了我屋里还烧着水我先走了师弟你刚刚说什么来着啊哈哈哈我待会儿再来!”

“小师姐你来不及了!”说罢,只见师弟他迅速将丹药塞进嘴中,随即双手叉腰,笔挺挺的仰倒在地上。

我:“......”

你可真是好样的。

我正在挖我师弟的坟。

师弟说你快点挖,再等会儿我憋死了就真投胎了。

我说你家对你真好,修这么好的坟。

师弟说我给家里留话了,临走前就这点要求。反正坟不是一次性的,等我有一天真有需要再躺进去,也算天堂有位。

我说那把秘籍放里边给你陪葬他们不心疼吗。

师弟说藏起来的才叫秘籍,光明正大摆在那儿,不稀奇。

我说就不怕别人挖你坟吗。

师弟说活的都顾不过来,还顾死的吗。

我说这秘籍也不知道到底有个鸟用。

师弟说我家祖上独步天下靠的就是这身绝学,咱师父当年落难,在我家白吃白喝,也是觊觎。要不是我爹身体不好,这功轮不上师父练。

我说说实在的,听说咱们师傅居然不是嫡传,我挺失望,对师门都不景仰了。

师弟说师父还是有其他过人之处,而且才不是稀松的把戏,信不信由你。当年他落难,在我家白吃白喝,展示出高超的打机锋能力。舌战到用情之处,一道虹光,刹那空明。

我说你说两遍白吃白喝了,师父这点名声都被你败坏了。

师弟说你快点挖,怎么那么多废话。外边都说师父势利,还造谣说师父不会功夫,都只是看到皮囊。师父这是藏锋芒,不漏才。

我说那就是说师父是有意识地含蓄。就说他不教我什么东西只让我自学,这也是喊弱。

师弟说回头我劝劝他,但凡教你一招半式你也不会挖这么慢。

我说其实我觉得师门上下不该太藏拙,都跟不上时代了。把秘籍里的能力拿出来,亚非大陆早就一体了。

师弟说师姐你太天真了,师父这是苦心孤诣维持大局。你以为他对排小戏和读话本有兴趣?没有!一切还不都是为了大局吗?

我说原来大局是真的?

师弟说当然是真的。咱们这派功法历史上有很多传说其实可考。你熟悉历史的话,就该知道在奥桑祖师渡海来华以后发生了什么。

我说开宗立派啊。

师弟说为什么能开宗立派,就是因为咱们这边缺啊。

我说缺什么啊,我看你家人缺心眼,棺材埋这么深,你家想挖石油么。

师弟说你别废话赶紧挖,我正在给你梳理历史呢。奥桑师祖渡海来华,并没有带经书来,而是带了尼日国约鲁派的真言。真言预言,咱们这儿的非研派都会因这一句话而生,所以必须以黑光护持。师门正是奥桑祖师选定传递真言的地方。

我说我真言不是哈库娜玛塔塔么,拜师第一天师父就教我了。

师弟说你太浅薄,真言不是能教会的。况且你那句也只是修行目标。

我说师父得真传了么。

师弟说不知道,他打机锋的时候也避而不谈。不过武林盟主似乎认定他会。要不他都收不了徒弟。他收不了徒弟,你还在白衣大食流浪呢。

我说你得了真传么。

师弟说我更没有了。真传要读秘籍,师父看完后我爹就锁起来了。直到这会儿跟我一起埋了。

我说你费那么大劲干什么要装死啊,躲债么。

师弟说我就是不想练功,太苦了。我准备隐姓埋名,要么去街上开茶馆,要么去说书,反正只要不练功,怎么都行。

我说你都没练就喊苦,你不是说练好之后打机锋能虹光空明么。要么你先看看秘籍里到底写的什么。

师弟说棺材里这么黑你觉得我看得见么。反正我现在也能舌战群儒,没必要强求了。倒是师姐你着急要秘籍干什么,这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各派争抢,血溅朝堂。

我说我要撬棺材盖了,你闭上眼睛小心有土。

师弟说你慢着点诶诶诶你撬那边这边是脑袋小心头小心头啊有虫子。

我说是为了亚非人民大团结,你信么。

@羊毛笔

[已完结]我正在挖我师弟的坟。也许是因为我给了他致命的一剑,所以他死后缠上了我。让我夜夜噩梦缠身,不得安生。

棺椁中的少年眉目如画,好似从没有死去。一身白衣,唯有胸口处,是红色的。

那是我刺的。

1

世界上有两种人。

一种人无论做什么都让人喜欢,一种无论人做什么都让人生厌。

前者如方倬云,余清仪;后者如许微末,十七。

而我,是许微末。

在杀掉十七师弟之后,我成为了第一种人。

今夜是他死后的第七日,想起往日的情意,我特意一大早买了一大扎纸钱,仔细烧给他。

丝丝夜雨夹杂着凉意,我忍不住打了个哆嗦。搓了搓手,我便回到我的小木屋了。

想来,冬至将来,是该添新衣了。

也许是因为这几日睡得不太好,今夜我几乎沾床就睡,可那张脸又出现在我的梦境。

冰冷、没有生气的眼睛盯着我:

「师姐,我好冷。」

迷迷糊糊中,我回道:

「多喝岩浆。」

说完我便感觉一双冰冷的手爬上我的被褥,然后掐住我的脖子。

「师姐杀我的时候,就没有一丝丝心软吗?」

困倦不已的我不欲回答。

那个烦人的声音再次响起:

「师姐,你为什么要杀了我?」

「师姐,我在地下好冷。」

「师姐,你带我出去吧。」

……

终于,我说:「滚。」

然后我醒了。

摸了摸脖子,有点痛。

床边坐着一个黑影,我愣了愣,努力掀开眼皮一看,是熟人。

「方师兄?」

方倬云看着我,不发一语。

我有些不虞,随手捏个法诀披上外衣,半开玩笑道:

「终究男女有隙,方师兄此刻出现在我的屋子里,只怕有些不妥吧?」

方倬云轻笑一声,揉了揉手腕:

「杀了十七,你后悔吗?」

我看着他的手,忍不住摸上发痛的脖颈。

方才掐我的,是这双手么?

「方师兄半夜前来就是为了问这个?」

我面上不显,从容问道。

另一边,我的手已经摸到枕下的匕首。

方倬云猛地伏过身来,一把按住我的手,柔声道:

「怎么总在枕下藏着一把匕首,不怕误伤了自己么?」

我僵住了,这个习惯除了我,只有一个人知晓……

熟悉的嗓音在耳边炸开,我只觉得后背发凉。

不知僵了多久,我才反应过来。我浑浑噩噩地联系上屠青长老:

「师父,十七没死,他夺舍了方师兄……」

听得另一边忙碌起来,我才无力地放下传音令。

一刻钟前,方倬云贴在我耳边,说了一句话后便消失了。

他说:

「师姐,别来无恙。」

2

头痛得厉害,可我知道我不能躺下。

我拖着剑和锄头,一边向着师弟的坟走去,一边回忆着过往。

我杀十七师弟,纯纯是因为他有病。

门派也没短着他,可他不知着了什么疯,突然开始修炼邪功。更是与魔族勾结,想要杀掉方倬云师兄和余清仪师妹。

事情败露那日,他不知悔改。

门派众人围剿他,可他因修炼了邪术,一时功力大涨,双方相持不下。

我只记得那一日格外混乱,最后,我的剑刺进了他的胸口。

他看着我,眼中一开始是难以置信,最后只剩怨恨。

我颤抖着松了手,他缓缓倒地。

刹那,我的世界也天旋地转,最后只余下黑暗。

醒来时床边只有余清仪。

「余师妹,十七他……」

余清仪哭着回答我:

「许师姐,你别想太多。十七他已经下葬了……十七师兄走火入魔,好多同门都被他伤了,还好有师姐你……」

她后面说了什么我没听清,我耳朵嗡嗡作响,只是反复地告诉她我没事。

再后来,我离开了门派。在离十七师弟的墓不远的地方,建了一间小木屋。

日出而作,日入而息,过着寻常人的生活。

我不觉得难过,只是有几分焦躁,拼命地想静下心来。

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呢?

明明我们四人一起煮酒听雨的日子还历历在目,怎么转眼间,便生死相隔了呢?

世界上好像有两个十七师弟,一个总会笑眯眯地喊我「师姐」,陪我在山崖上练剑。

有时他小心翼翼地觑着我的神色:

「师姐,你不会喜欢方师兄吧?你可不能喜欢方师兄啊,我今日还见着方师兄给余师姐送花呢,好大一捧……师姐你想要花吗?我知道你喜欢什么样的……」

有时他睁着湿漉漉的眼睛望着我,像一只可怜兮兮的小狗。他说:

「师姐,我昨日没去练功是有缘由的,能不能别罚我?」

有时他喝醉了,抱着石墩子哭得肝肠寸断,问我怎么不理他。

另一个十七,一边诓骗着我,一边修练邪法,甚至妄想串通魔族,伤害同门。

方师兄和余师妹,与我们十几年的情谊。他怎么忍心下手,让他们差点丧命……

我不知道我杀死的究竟是哪一个,但他们确实都死了。

世上再也没有十七了。

有时午夜梦回,他捂着血淋淋的胸口,哭着看着我说:

「师姐,我好疼啊……你快松开呀!」

我想要松开手中的剑可却怎么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只能看着他胸口的血汩汩地流着。

他绝望地看着我,像被猎人射中心脏的小鹿,徒劳地等待死亡。

……

终于到了。

拖着我的剑和锄头,我来到了师弟的坟前。一边挖,一边累得气喘吁吁。

废了好久的劲儿,我才挖到棺椁。

棺椁中的少年颜色如初,好像只是睡着了。这是驻颜珠的作用,我废了好大劲才弄到这一颗,本想留给自己的。

雨越下越大,埋棺的地方,开始蓄积出小水坑。

我背起棺中人,一步一步,走向家的方向。

夜,太深了。

3

到了门口,我顿住了脚步。

方倬云正坐在屋内,轻轻挑拨着烛火。

不对……是十七。

我与他目光对视,他看着我背上之人,身体轻颤了一下。

「怎么,杀了我还不够,师姐还要掘了我的墓?」

我沉默着将他的尸身轻轻放到床上。

「你修炼了夺舍之术。」

不是疑问,而是陈述。

他不回答,只是站起身来,走到我身边,仔细端详着自己的尸首。

最后,他将手放到那一腥红之处,静静地看着那个窟窿:

「师姐,当时,真的好疼啊。」

我拖着剑的手抖了抖,袖口沾上的雨水滴在地上,汇聚成一小滩。

他转过身看着我手中的剑,笑道:

「师姐,还想再来一次么?再来一次,我就真的死了。」

「当然,方倬云也会死。」

「师姐,你舍得杀我,可你舍得杀他么?」

……

我没有回答,因为门派的人在此刻到了。

毕竟事关重大,不宜宣扬。来的人只有师父、余师妹和元师兄。

师父看着我们以及床上的尸首,急声道:

「十七,你还要执迷不悟么!」

余清仪泪汪汪地看着我身侧之人:

「方师兄……」

如果不出这档子事儿,明年立春就该他们定亲了。

十七顶着方倬云的身体,笑得凄凉:

「执迷不悟……不悟的人永远活在骗局里,只有悟了的人才会执迷。可笑,我和你们说这些有什么用。

我不妨告诉你们,你们若拦不住我,我还要作恶。

拦住我,其实也很容易。杀了我就行了。只是,我死了,方倬云也得死。你们舍得么?」

不待众人回答,十七又自顾自地说道:

「罢了,这些问题我何须问。如今,十七是我,方倬云也是我。你们杀还是不杀。」

十七看着众人,循循善诱:

「杀了我,一切都可以结束了。」

余清仪连忙拉住掌门:

「师父,方师兄是无辜的!」

元师兄连忙道:

「师父,不能杀方师兄。不如先将他捆了回去,再想办法!」

十七冷笑一声:

「捆我?我夺舍之后,手总是有些不听使唤。」

不知何时,他拿到了我枕下的匕首。他将匕首对准胸口:

「万一被你们吓着了,一不小心就把着匕首捅进去……方倬云可怎么办?」

「十七!」我忍不住上前一步,却被他的眼光逼退。

他看着我,然后再将目光徐徐转向余清仪:

「不想他死也可以——」

十七停顿片刻,故作高深:

「不如这样,余师妹替他去死。也好让无衣派众人看看你们二人的鹣鲽情深,成就一段佳话!」

余清仪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疯子!」

十七淡淡一笑:

「不愿意?或者,你亲手杀了我。我记得你们明年春就要成亲了,死在你手上,想必方师兄也无怨言。有情之人不能相守,还要相杀;正道之人舍弃情人,以利天下。想来也是世间一大趣事。」

他继续道:

「难不成——余师妹要为了自己的爱人,为了一己私欲去放过一个大魔头么?」

余清仪拿起剑,愤怒不已,手却抖得不行。

师父冷声道:

「十年身正,一朝名崩。是你藏的太深,还是你心生魔障!」

十七看着他,烛光在眸中闪烁:

「师父,从前我只求一生顺遂。可如今我才知道,我这一生,不过是个笑话。师父,无意伤他人。

只是方倬云和余清仪,非死不可!」

下一刻,他的身影在众人眼前消失了。连带着消失的,还有他的尸首。

徒留众人面面相觑。

一夕之间,风雨飘摇。

师父看着我,沉声道:

「微末,回门派罢。十七,一向与你最亲。」

余清仪红着眼睛看着我,目光中似乎还夹带着一丝期待。

元师兄也殷切地看着我。

——毕竟,只有我杀了十七。

也许我才是破局的关键。

身在局中,困于局中。

「好。」

我听见自己这样说。

4

门外雨声残响,门内我们四人围坐,却格外寂静。

「夺舍之法,失传已久,遗漏颇多。十七强行夺舍,必得反噬。」

师父终于开口。

余师妹连忙追问:

「反噬?那到时候方师兄就能醒来了吗?」

元师兄也道:

「如此,那我们只需要在反噬之前,看好十七,待到反噬发作,让他自取灭亡!」

师父摇摇头:

「夺舍之法,一但夺舍成功,施法之人与被夺舍之人便命息相连。反噬发作,十七死,倬云也得死。」

余师妹声音颤抖:

「反噬会是什么时候呢?」

师父叹了一口气:

「这……失传之法,我也不知。」

元师兄愤愤不平:

「这个十七,平时看着老实,没想到把我们都骗过去了!」

他们讨论着,而我坐在这里格格不入。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能说什么。

我似乎只能沉默。

「微末——」

我抬起头,三人看向我,喊我的是师父。

「你与十七最亲近,你可知他何时开始出现异常?」

「微末……不知。」

「那你可知十七为何要针对你余师妹和方师兄?」

「微末……也不知。」

空气再次凝固。

我没有说谎。

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

于我而言,十七师弟好像才是被夺舍的那个人。

我杀了十七,可十七却只想杀掉余清仪和方倬云。

这是为什么,我想不明白,也没有人告诉我。

后面他们说了什么,我有些浑浑噩噩。只记得师父最后说:

「十七夺舍倬云,必有所求。反噬之前,他一定会再有动作。」

余师妹和元师兄相继离开。

我留在门口踌躇不决。

「师父,我——」

师父拍拍我的肩膀:

「微末,你不要想太多。如今当务之急,是在事情没有变得更糟的时候,阻止十七。如此,才能救下倬云……以及十七。」

我的心好像一下定下来了。

「是,师父。」

身后,传来师父的声音:

「去吧,宿命回响,但结局终是在我们的手中。」

师父猜的不错,两日之后我们便收到一封信。

「别来无恙。明日巳时,回头涯一见。——十七」

十七究竟想如何,也许只有等明日才能知道。

入夜,我感觉到有一个人来到我的床上。我清醒着,可四肢像没有了知觉,沉重不已。我甚至连睁开眼皮的力气也没有。

那个人替我掖好被褥,然后在床边坐下。

「师姐。」

那人开口了,可说出这两个字以后又沉默了。

不知过了多久,我的意识将陷入混沌时,才听得他轻轻离开。

第二日醒来,我有些怔忪。

昨夜,是错觉么?

想起今日的见面,我努力清空脑袋里的杂思,起身与师父他们汇合。

一路上胸口有些堵得慌,半个时辰后,我们三人终于到了回头涯。目光中瞥见那道背影,我的心脏开始跳得激烈。

他靠着深渊,我也靠着深渊。

该向何处?

「十七,你可知回头涯为何叫回头涯?」

师父开口。

十七转过身来,目光冰冷。

「师父,你不必与我说这些,我不会回头的。」

师父失望地看向他:

「近日种种,究竟是为何?你到底为何一错再错。」

十七突然激烈起来:

「错,我有什么错……我最大的错就是没有成为方倬云!」

余清仪也忍不住高声道:

「我们究竟如何得罪了你,要让你置我们于死地!你可曾念及我们昔日的情分!你纵然不顾及我们,可许师姐待你如何,你如何忍心让她痛疚!」

十七面无表情地看向我:

「师姐待我如何,那日的一剑,不就已经说明了吗?」

我呼吸一窒,说不出话来。

师父移步挡在我身前:

「残害同门,修习邪术,人人得而诛之。纵然她不杀你,自有人杀你!你作恶在前,如何怨得了别人!」

十七的目光越过师父看向我:

「师姐,你真以为他们爱护你、信任你么?」

我道:

「我待人行事,只求无愧于心。」

他做下这些事,何曾顾及同门情谊?如此,我又何须心软。

余清仪愤愤不平:

「师姐不信我们,难道要信你么!方师兄待你如何,你还不是夺舍了他?你小人之心,便觉得他人都是小人么?」

十七看着余清仪:

「是,我小人之心,我命如草芥,自然比不得你和方倬云。毕竟,你们才是……也罢。」

十七缓步后退:

「命运选择了你们,那不妨看看死亡选择的是方倬云,还是不值一提的十七。」

回头涯之下,是千百年前仙魔大战的古战场,至今业火翻滚。掉下去的人,无一生还。

「十七!」

他想干什么?

那一刹那,我瞬移到他身边,抓住他的手。看着他稳稳站着,我才察觉他是故意引人过去。

「微末!」

身后传来关切的声音,是师父和余清仪。

我来不及思考连忙喊道:

「你们别过来!」

我似乎入了圈套,可我不得不入。毕竟他是与我一起长大的师弟……何况,事情的本末还没有弄清,他绝不能死。

十七看着我的身后:

「真可笑啊,本来想拉余清仪下来的。」

我拽住他的胳膊:「十七,你究竟想做什么!」

十七低下头看着我拽着他的手:

「师姐知道我是故意,还不松开是等着和我一起下去么?」

我心中有动摇,手却仍稳稳抓住他的胳膊:

「事情还没有到不可挽回的地步,我们一起回去。究竟有什么前因,你说于我。」

十七看着我:

「本想拉几人一起死,可拉住我的人是师姐,这可如何是好?那日一剑,至今心口疼痛。」

闻言,我用力拽着十七的胳膊往回拉,可他却固执留在涯边。

身后,师父似乎要有所动作。

十七贴耳低声道:

「罢了,师姐。」

「我舍不得。」

他突然一掌将我推开,余清仪连忙接住我。

余光中只见一人似秋叶坠入深渊。

「十七!」

我想要上前,却被一股力量拦住。

是师父。

回过头却见得余清仪两眼通红定在原地。

我猛然察觉,方才余清仪也是想上前的,可是……

所以,是师父拦住了她?

「方师兄!」

余清仪终于能动,来到涯边,却只有一些破碎的石子留在脚下。

她回过头不可置信地看着身后人。

「师父,你——」

我转头看向那仙风道骨的老者,只觉得有些荒谬。明明以师父的功力,纵使十七修炼了邪功,师父也一定可以拦住他的。

可是,为什么……

「师父,为何你一直冷眼旁观……」

我看着他的眼睛,觉得有些陌生。

「清仪,微末。」

师父闭上眼,长长叹了一口气。

「不是为师不救他们。昨夜我终于找到了夺舍之术的残卷。夺舍之术不可逆转,强行逆转,只会一尸两命。倬云已然不可救,十七罪孽深重,唯有以死抵罪。今日他不死,我也会杀了他。」

余清仪几乎要站不起身了:

「可是方师兄呢,方师兄做错了什么。师父,方师兄怎么办啊?」

回答她的,只有回头涯边簌簌的风声。

余清仪扑在我的怀里:

「师姐,怎么办,怎么办啊……」

是啊,怎么办呢?

方师兄虽不苟言笑,但待我们是极好的,尤其是对余清仪。

他们一个清冷自持,一个活泼可爱,笨拙又别扭地表示着对彼此的关心。

我曾期待看到窗户纸捅破时二人该如何相处。

可这层窗户纸,已经无法再捅破了。他们各自的情思,也没有说与另一方的机会了。

暮色洒在回头涯上,我们沉默着走向归途。

看着余清仪沉重的背影,我终于意识到:

昔日言笑晏晏的四人,如今只有我们俩了。

5

只是几日,师父的头发似乎又白了不少。

余清仪虽强撑着,却也消减不少。

至于我——

却在一夜一夜的辗转反侧中,终于思考到些许漏洞。

十七为何要约我们在回头涯相见?

回头涯有何特别之处么……

他为什么想杀了方倬云和余清仪,又为何主动跳崖?

就好像想让我们亲眼看着他死一样……

我将门派的书翻了又翻,终于找到回头涯的记载,却只是传说。

传说当年仙魔大战后,仙尊与魔尊同归于尽,他二人的尸体被业火吞噬,最后两节脊骨被炼化成了神器。得此神器者,可得无上法力。

合上书,我却更加困惑。

这本书这样偏,如果不是刻意查找,谁会注意到这个传说?

又有谁,会信任一个真假难辨的传说,并为之拼命?

就算传言不假,可业火是真。

谁又能破解了避开业火的法子?

我抱着这本书有些想不通。

一月已过,门派之中一片冷寂。

余清仪坚信方倬云不会死,不肯发丧。师父不知何故,竟也默许了。

方倬云的爹娘已逝,临死前托孤给师父。如今师父不开口,门中也无人敢提此事。

元师兄找到我,苦恼地告诉我:丧葬的许多东西都已买好,却不知如何安置。

所有的人都陷入一种苦闷、哀恸又困顿的情绪之中。

偶尔会遇见门中弟子偷偷给方师兄烧纸——伴随着对十七真情实感的咒骂。

方师兄素日与门派弟子交好,有人挂念他也是自然。事实上,门派中只有我和十七,与门派众人交情甚浅,格格不入。

十年已过,我们只有方倬云和余清仪两位好友。

我被其余人孤立是因为我习惯冷着脸。

十七被其余人孤立是因为……他比我还喜欢冷着脸。

可当只有我们四人的时候,我与十七也会开怀言笑。

会有人对十七的死不能释怀吗?

我突然这样想。

算了,一切好像都没有意义了。

所有的疑团都随着方师兄和十七的死,被埋葬了。

我抱着那本书窝在桌边,看着烛火渐弱,看着烛火熄灭,最后被睡意攻陷。

今夜没有梦见十七。

天光乍破,鸟声喧呦。

慢慢睁开眼,乍见一处深红。

我猛然惊醒,却发现只是桌上多了一朵艳丽的小花。

昨夜并无此花……

刹那福至心灵,我连忙来到十七的屋子。

屋内空空荡荡,依旧是上一次见到的样子。

是我想多了吗?

我顿觉失望。

等等,还有一个地方。

匆忙给师父传了信告知我的去处,我便急不可待地离开了。

那个被遗忘的地方,是墓边的小屋。

哐!

猛然推开门,屋内的人转过身来。

「师姐,别来无恙。」

一如当日。

我眼睛一酸,泪意泛上眼角。

可想到他的所作所为,我的泪意猛然止住。

我捏诀传音,却被他拦住。

他的眼中有虚假的笑意,有些许无奈,还有沉淀的冷漠。

「师姐,这次可不能让你传音了。」

「你的功力——」

我震惊于他功力的大涨,只怕连师父也没有这样雄厚的功力。

「不急。师姐,我们换个地方,慢慢聊。」

他抬起手,我眼前一黑,跌倒在一个冰冷的怀里。

「师姐,不会有人再拦着我们了。那些恶人,都得死!」

6

终于醒来,我对上一对熟悉的眼睛。他坐在床边,不知看了我多久。

我别过头。

「师姐不愿意看到我么?」

我起身想要离开,推开房门,大约可见是一处府邸。我试探寻着出府的路径,最后却在府门被拦住。

结界笼罩着整座府邸,足见他的功力深厚。

「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转身,看着跟在我身后的十七。

「师姐如今与我待在一处都觉得厌烦了么?」他神色有些冷。

「可我不会放师姐离开的。师姐,你死心吧,不要再想着回到门派了。」

我很清楚知道,自己如今不敌他,只得徐徐图之。

「你得了回头涯下的神器?」

「师姐是说焚心铃?」

果然。

传说,竟然是真的。

见我不说话,十七苦笑道:

「师姐不关心我这一月过得如何么?」

我忍不住讥讽:

「不过是你咎由自取!」

十七丝毫不气,嘴角甚至噙着笑意,认真看着我:

「如今的确有几分恶毒的样子了。」

他的确是疯了。

我转身就走。

十七快走几步拉住我:

「师姐,先用膳吧。我亲手做的,应该和你的口味。」

桌上,几样小菜看着倒是清爽可口,两盏酒飘着清香。

「师姐,怎么不动箸?」

我无动于衷。

十七也不在意,只是将两盏酒放到我面前。

「师姐,那一剑我实在难以释怀。这两盏酒中,有一盏是断肠毒药。师姐选一盏,若师姐选了无毒的,十七就原谅师姐了。」

一左一右,左边的酒盏酒液盛的微微满一些,右边的酒盏离我近一些。

我选择——

我选择拔剑。

「你恨我,直接动手便是!」

十七叹了口气,拿起两盏酒一饮而尽。

「师姐好好歇息。」

十七转身离开。

我握住剑,寻找着离开的法子。

夜里,我在园中呆坐。

这结界根本无可破之处,除非十七主动破开,又或者师父亲自前来。

师父能找到此处么?

临行前我只说去墓边小屋,如今我失踪了,师父能想到十七的缘故么?

但愿。

余光瞥见十七缓步走过来,望着远处的月色,似自言自语:

「明年的月色,或许只能照我的荒骨了。」

我起身离开,身后的目光一直黏在背上。

「师姐——」

我的脚步顿住。

「我要死了。」

我没有回头。

「师姐,我死了方倬云也会死。」

我转过一个转角,没有再听到声音。

他为何如此执着于方师兄?

他不愿告诉我,我也不会去问了。

偌大的府邸,只有我和十七两人。我不知他困我于此,有何意图。但我知道,我必须离开这里。

有没有一种方法,能够在逆转夺舍之术后还让人活着?

此后,我日日翻阅府中的书籍,对十七视若无睹。

我看着书的时候,他看着我,不发一语。

一册书查阅完毕,又翻开另一册书。

十七突然开口:

「师姐,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我们也只是书中的人?」

我终于抬起头:

「你莫不是醉了?」

十七露出一个笑,清澈得像是从前的模样。

「师姐,我说笑的。」

我继续低头,在书中寻找着答案。

十七拉过我的手,放在胸口。

我感受到手下清晰的跳动。

他说:

「师姐,答案不在书里。」

「在这里。」

不待我有所反应,他突然仓促离开。日光照进屋子,临近门口处一滴鲜血红得沉重。

反噬,开始了。

我寻遍府邸,没有看到十七的身影。

天亮前,他终于回来了。

「师姐还没有睡下?」

他的脸色有点苍白,脚步沉重地走到我身边坐下。

「你是在关心我么?」

见我不说话,他又叹了口气,道:

「师姐,我现在好难受,浑身都痛。你能不能抱抱十七,像小时候那样?」

我垂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我们已经不是小时候的我们了。」

他终于缄默了。

师父迟迟不来,十七的反噬却越来越严重了。

一个夜里,他浑身是血地倒在我的房里。

身上没有明显的伤口,血是从额头流下的——是他自己撞的。

「师姐,十七好痛!」

这一刻,他的身影好像又和梦里的那个他重合了。

「师姐,我的魂魄好像要燃起来了……是方倬云,他想和我同归于尽!」

他痛苦地抱着头,在地上蜷缩、颤抖。

「我不会让他得逞的!我一定会赢过他!」

下一刻,他吐出一大口血。

我蹲下扶住他,手抬起想要捏诀施法,却被他拦住。

「师姐,十七没事。」

「师姐你抱抱我就好了。」

他用力抱住我,脸色灰白。

「十七,真的不能把身体还给方师兄么?」

他喘着气:

「师姐,我没办法回头了。我也不会回头的。也许我熬不过今夜了。」

说着,他又咳出一口血。

「师姐,你不是想知道真相么?我全都告诉你。」

我听见他说:

「师姐,这个世界是假的,我们生活在一本书里,可书的主角不是我们。我们只是,结局凄惨的配角。」

「我看到我们的结局了,太不公平了,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啊。」

「十七做了这么多的坏事,师姐一定很生气吧?可师姐放心,十七会得到报应的。」

「明日之后,也许我活着,也许我死了。师姐,前路未知,可我一定要搏一搏……」

「师姐,我们的结局不能是那样。至少你的结局,不应该是那样。你那么好,我怎么可以杀了你啊。」

「师姐,焚心铃我藏在我床下了。有了它,再也没有人可以欺负我们了。你床下,有我写给你的信,里面有所有的真相。」

「本以为我能陪你一起走下去,可是,师姐,余下的路你要自己走了。我真的坚持不下去了。」

「师姐,对不起。」

「师姐,十七……」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最终晕倒在我怀中。

不知过了多久,我也终于瘫倒在地。体内的法力几乎衰竭,可身边的人有了薄弱的呼吸。

头枕着地,正巧透过门缝,目光对上天上的月亮。

然后,我眼睁睁地看着——

月亮碎了。

7

我找到了那封书信,坐在床边仔细地看着。

床上的人依旧苍白着脸,可起伏的胸口让我安心。

府外的结界破了,我可以离开了。

可我心中,有了新的结界。

足足二十三页的信,向我揭开我不曾看到的角落。

十七在信上说,我们生活在一本书里,我们只是书中的角色。

这本书的主角,是方倬云和余清仪。

故事中,方倬云和余清仪通过重重磨难,终于确定彼此的心意,成为一对神仙眷侣。

我和十七,就是其中的「磨难」。

我会因为喜欢方倬云,频频陷害余清仪。可我心思恶毒,手段却不高明,屡屡自食恶果。

十七会因为总是被方倬云碾压,而嫉恨方倬云。在一次决斗中,十七被打下回头涯,却意外获得神器焚心铃,大伤方倬云。男女主一同寻找着破敌的方法,感情迅速升温。

终于,在决战中,我浑水摸鱼想陷害余清仪,却被余清仪察觉,在混乱中被十七一剑穿心。屠青长老以命化剑,助男女主反杀十七。

最终,男女主大胜。男主得到了焚心铃的法力,与女主一同回到无衣派,继承屠青长老的衣钵。

「为什么?为什么我们的一生这样单薄?」

「我不甘心。」

所以——

十七千方百计地想要杀死余清仪和方倬云。陷害不成,所以不惜一切代价夺舍方倬云。

「杀了他们,我们就是主角了。」

「只有他们死了,我们的结局才能改变。」

可他没想到,夺舍之法,会反噬。

所以——

十七主动下回头涯,借助焚心铃,获取功力。

「师姐,命运可笑,我未能赢。可是,你不会输的。原本的结局,我会杀了你。可如今我深受反噬,再使你的功法远高于我……」

我仔细放好信笺。

太荒谬了。

太可笑了。

我可是许微末啊,我是无衣派的大师姐。

我也许笨拙,没有修炼的天赋;我也许木讷,不懂得与人相处……可是,我怎么会,怎么会因为喜欢一个人而去残害同门?

或许,我其实是一个卑劣的人么?

或许,我并没有我自己所以为的那么正直么?

明明不是啊,我很真诚地对待着每一个人啊。

我羡慕他们,可我从未嫉恨过他们。

我不信,我那样认真又小心翼翼过着的人生,只是别人的陪衬么?

「这一定是假的……」

我听见自己嘶哑的声音。

可冥冥之中,我心底有一个声音,它告诉我,这是真的。

我好像进入了另一个世界。

那个世界里的我无知、狭隘,我看到很多十七不曾讲述的画面。

我看着我为了接近方师兄,故意摔倒。

我看着我为了赢了比试,给余师妹偷偷下药。

我看着自己可笑地追逐着一个人丢掉自己的尊严和理想。

我看着师弟的剑刺过我的胸口。

一对死不瞑目的双眼中,融化深深的不甘……

那是我的眼睛。

我能深深感受到那个我心底的怨恨,和面对生命逝去的恐慌。

为什么我会看到这些?

好恨。

好不甘心。

好可怕。

原来我人生的结局这样潦草和愚蠢吗?

我捂住耳朵,头痛欲裂。

手上突然贴上一片温暖。

是十七。

「师姐。」

十七撑起身来,我连忙去扶他,他却顺势抱住我。

「师姐,别怕,我们的结局在改变了。命运既然让我们知道真相,我们不会再有曾经的结局的。」

我闭上眼。

我的心里并没有得到安慰。

「师姐,你替我将焚心铃拿来罢。」

焚心铃。

看着像是一只普通的铃铛,只是铃内燃着一簇不灭的火。

「师姐,我如今油尽灯枯,无法走到最后一步了。现在我助你将焚心铃炼化,你回到无衣派,杀了余清仪,就可以摆脱结局了。」

只要杀了余清仪,我们的结局就可以改变了吗?

我想到回头涯上,师父为什么只拦下了余清仪呢,因为她才是主角么?

不,不是这样的。

当时情况紧急,只来得及救下一人。

可为什么那个人不能是我呢?

我也不想余清仪受到伤害。

可是难道就因为她是女主,我就要永远被舍弃吗?

十七作势要替我施法。

我后退一步。

不,我的心底有一道声音在呼唤。

它告诉我,事情不是这样解决的。

十七明显有了急色:

「师姐,有了焚心铃的力量,就可以杀了余清仪了,你的结局就可以改变了!」

我思绪翻滚,心如乱麻。可我还是摇头,我听见自己说:

「十七,我不会杀了余师妹的。」

闻言,十七有些歇斯底里:

「师姐你知不知道,这个世界就是因为方倬云和余清仪存在的……所以我再怎么努力也无法超过方倬云,师姐你再怎么努力也超不过余清仪!你同情他们,谁来可怜我们!」

「可是——我们为什么一定要超过他们,我们过好自己的日子,不好么?我从未做过伤害余师妹的事情,我也不喜欢方师兄。我们是最好的同门,不是敌人!」我有些恍惚。

「因为我们都会死,我们都会因为他们那该死的爱去死!他们不死,我们永远不会被看到。」

十七绝望地看着我:

「师姐,我们生活在一个方倬云和余清仪的地方。这里所有的故事,我们经受的所有磨难,都是为了让他们相爱。我和你不过是他们的踏板!」

我脑中突然出现了一丝光亮:

「十七,你看,我们已经知道真相了,结局已经被改变了!我们可以好好过自己的日子……」

十七抓住我的手:

「师姐,他们不死,我们永远是配角,世界永远是他们的世界。以后的事,谁能肯定!老天怜悯,既然让我们知道了真相,就是让我们提前下手,让我们为自己的命运博一博!」

不,不是这样的。

「他们不曾害过我们!我们怎能为了自己命运去伤害无辜之人!原本的命运中,是我在害他们。我被杀死,是咎由自取。如今我未曾害她,她若杀我,我自当反击。可至今,他们不知道自己是书里的人物,也不知道自己是主角。他们不曾伤害过我们!」

我脑海中有一条线索越来越分明。

可十七完全听不进去:

「师姐,明明已经知道了真相,找到了改变命运的办法,你为什么还要站在他们那边!」

「那不是真的办法!那改变不了我们的命运!」

「你就是心软,舍不得杀了余清仪!没关系,我可以动手!」

「十七,你究竟明不明白!如果我们真的杀了余师妹,我们才是真的走上了原来的结局了!」

……

十七沉默了。

我们认识了这么久,第一次,我们吵得面红耳赤。

我平复好情绪,尽量平静地开口:

「今日,我们回门派。所有的错误都该终止了,无论迎接我们的会是什么,我们一起面对。如果我们因为如今的错误,而回避后果,一错到底。我们的结局,就真的太差了。」

十七闭上眼,缓缓松开手,面如死灰。

「好,师姐,我跟你回去。你做你的佛,我成我的魔。我会让他们亲眼看着,他们一心捧着的主角,是如何与一个小小的配角一起,灰飞烟灭。」

我抓住十七的手,承诺:

「方倬云不会死,你也不会死。即使只有万分之一的机会,我也要为我们争取一线生机!」

8

我们回到了无衣派。

十七的出现扰乱了原本的气氛。

余清仪连忙将我拉离十七身边,仔细打量确定我毫发无损后,方才将目光放向十七。

「你居然还活着。」

十七嗤笑:「很快就死了。对,是和方倬云一起死。」

余清仪没有被激怒,只是神色凝重地看向师父。事实上,自从方师兄失事后,我已经很久没有在她脸上看到曾经那种轻松的笑意了。

元师兄狠狠地盯着十七。

如今十七和方倬云一体,反噬又发作,似乎除了暂时将他押在牢内别无他法。

十七顺从地被押下去,嘴角甚至带着不屑的笑意。

师父看着我沉默良久,我抢先一步开口:

「师父,夺舍之法也许并非无法逆转。」

我翻阅了许多书册,夺舍之法无法逆转,是因为需要巨大的法力支撑。

当世之人,几乎没有这样的法力。

可是十七找到了,焚心铃。

「这就是焚心铃?」

师父打量着这只小小的铃铛,有些感慨:

「竟然真有人能从业火之中带回神器……」

「如果借助焚心铃的力量,方师兄是不是就能活过来了?」

师父摇摇头:

「话虽如此,可夺舍之法实在诡异,届时只怕有异变。何况——」

「何况什么?」

余师妹和元师兄也齐齐望向师父。

师父皱着眉头:「十七和倬云命理相关,同生同死。一样神器,只能护住一人心脉。最终还是会失衡,双方俱殒。除非,再有一样神器。」

焚心铃已是得之不易,还有什么能与焚心铃不相上下呢?

「樊桐笛!」我脱口而出。

「那是什么?」

师父有些不解。

余清仪看着我,不知在思索什么。

我一时愣住,我也不知刚刚怎么回事儿,有一瞬间的念头闪过,我便说出了这样的名字。

「我……好似在哪里见过。」

我不确定地答道。

屋内一片静默。

最后,我们沉默着各自回屋去。事情如今越变越复杂,不是即刻就能有理论的。

我到底是在何处看到过「樊桐笛」这三个字?

我一边走,一边思考着。

「许师姐——」

我回头,是余清仪。

「我们一道回去罢。」

她提出邀请。

我们的住处离得近,从前我们总是形影不离,只是如今,有些生疏了。

我与她一同回去,途中谁也没有说话。

到了住所,我斟酌着告别,余清仪却突然看着我的眼睛:

「感觉师姐和十七师弟好似知道一个很……特别的秘密。」

我一时有些慌乱,她却嫣然一笑:

「余师姐,早点休息。」

她是知道什么了么?

又或者,只是试探?

我心绪不宁地拎着食盒去地牢看十七。

他被绑着架子上,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将食盒放下,却听得他突然开口:

「方才师父来过了。」

我揭开了一半的盖子,又惊慌地掉了回去。

「我把所有的事告诉他了,特别是他为主角而死的结局。」

听得此话,我又是一惊。

没等我开口,十七又絮絮道:

「本想看看他是什么反应。可却像是触碰某种禁制,他完全听不到我的话。为什么他听不到呢,他有何特别之处?」

我打断十七的沉思:

「十七,你可曾听过樊桐笛?」

「樊桐笛?」

十七认真思忖了片刻,摇摇头。

「闻所未闻。不过……我记得原本我与方倬云决一死战时,他的确拿了一个满是裂缝的法器,那模样确实与笛子有几分相似。」

不是法器有裂缝,而是法器破碎了,余清仪和方倬云将它补齐了。

我的脑海里莫名有这个认知。

「那……你可知他们是从何处寻得这个宝物的?」

「我不记得了,师姐问这个做什么?我记得我并未与师姐说过这些,师姐也开始……觉醒了么?」

我摇摇头:

「只是偶然脑海里会闪过一些片段。」

十七看着我:

「师姐,如今的结局虽不算的圆满,我却也满意了。至少我不曾糊涂地度过这薄弱的一生,而是真的努力改变过。我能拉着方倬云一起死,也许上天对一个配角最大的仁慈也就在于此了。」

我心中一个想法,逐渐成型。

「这样的结局,我不满意。」

他眼神中有困惑:

「师姐,是想要做什么吗?」

不待我回答他又说道:

「罢了,总要试一试才甘心。师姐想做什么,就去做吧。需要我的地方,尽管开口——如果那个时候我还活着的话。」

9

我发现只有我刻意地去想,脑海里就会有一些片段。

将这些片段拼凑起来,我终于知道:

樊桐笛的碎片,就在回头涯下。

当年仙魔大战,仙尊与魔尊的尸骨虽被炼化,却并未融为一处,而是各自炼化成一样神器。

樊桐笛为魔尊遗骸所化。

焚心铃为仙尊遗骸所化。

樊桐笛虽裂,却也可以勉强一抵焚心铃。

我向师父告别,师傅没有问我从何处得了这些消息,只是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来到回头涯,我只期望焚心铃能够抵挡住一些业火。

御剑缓缓向回头涯底部靠拢,谁知涌上来而来的不是一阵热浪,而是厚重的寒气。

不知过了多久,我终于踩到了实地。若不是身上的衣裳干爽,我简直以为自己坠入寒池了。

「谁!」

身后似有异动,我握紧剑柄。

「余师姐,是我。」

余清仪?

她怎么会来这儿?

「此地凶险,你……」

「师姐,你有你要救的人。我也有我要救的人。」

「你误会了……方师兄,我也会救的。」

余清仪看向我:

「余师姐,我不想失去方师兄。」

我垂头:「我知道,我不会让他死的。」

余清仪继续道:

「我也不想失去你。」

我惊讶地看向她,余清仪别过头:

「我们本来,就是最好的同门。如果这次方师兄无恙,念在往昔情分,我不追究十七的生死。毕竟,他还没有丧心病狂到伤害师姐你,他领了自己的罚便是。可若方师兄……我不管他有什么苦衷,我会亲手杀了他。」

罢了,或许有了主角的加入,找到樊桐笛的胜算会更大。

我看向远处:

「也许是因为焚心铃被拿出,业火消失了。我们需要找到樊桐笛的碎片。」

「好。」

我将焚心铃塞给余清仪:

「拿着焚心铃,也许可以抵御一些寒冷。」

余清仪看着我,收下焚心铃。

「找到之后,我们在此处汇合。」

反噬越来越重,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我踏着严寒向深处走去。

我努力回忆着原来的故事,却也只想起碎片只有八枚。

至于这八枚碎片究竟分布在何处,我毫无头绪。

不过——樊桐笛既是魔骨所化,涯底又怨气深重,会不会对鲜血有反应?

从极热至极寒,会不会最寒冷的地方就是碎片所在之地?

借着这两个方向,我终于拾到了七块碎片。最后一块碎片,我无论如何也没有找到它的所在。只盼望余师妹能够找到它。

怨气和寒气顺着伤口入体,我拖着疲惫的身体向来处去。

余清仪还未归来,我就地坐下。地上寒气逼人,可我觉得自己已经是一块寒冰了。

当然,最重的寒气,来自于那七块碎片。

我强撑着倦意,等着余清仪。

就在我快要陷入昏迷的时候,剑落地的声音惊醒了。

余清仪倒在地上,从怀里拿出焚心铃和一块碎片。

她的伤势看着比我的还严重。

「只找到一片。」

寒气被焚心铃驱散一些,我提起力气拿起那枚碎片,与另七枚碎片合在一起。一只带着裂纹的笛子出现了。

我们都松了一口气。

「我没力气了,得歇歇。」

「我也是。」

「许师姐,你怪我拿走焚心铃么?」

「是我要拿与你的。」

「我知道涯底的最深处会有碎片。那里是最危险,没有焚心铃,我拿不到。」

我惊愕地看着她:

「你怎么会知道?」

难道……

余清仪冷笑一声:「十七告诉我的。」

我松了一口气。

「不对,准确来说是我逼他的。」

我看向余清仪,她继续道:

「我告诉他,师姐要去回头涯下找樊桐笛,涯底惊险,很可能师姐回不来了。他急得要死,可他那破烂的身子,连最简陋的法器也挣不脱,何况是师父特制的链子。他想让我们尝的滋味,她自己也该尝尝。

他去过回头涯,总该知道点什么。他说焚心铃是在涯底最深处找到的。我想,仙尊与魔尊一同殒命,尸骨应离得不远。

我知道他想杀我,可就算他刻意想要引我去最危险的地方,那里也应该会有碎片。毕竟,他舍不得许师姐涉险。」

我偏过头:「你可以告诉我,何必自己涉嫌。」

余清仪很豁然地笑了:「因为一码归一码。我可以报复十七,可我也不舍得许师姐涉险。」

说着,余清仪又俏皮一笑:

「临走的时候,我告诉他。我会趁你不注意,偷偷将你困在涯底!他最好让方师兄好好活着,说不定还能撑到救你的那一日。」

「不过如今两件神器已齐,我的谋算要落空了。」

可以救下方师兄,显然她心中宽慰不少。

「我们回去吧。」

余清仪摇摇头:

「我走不动了。」

我用剑撑起身体。

「我背你,我们回去疗伤。」

余清仪笑着看我:

「有点重。」

我将她背在背上:

「嗯。」

她发出一阵轻快的笑。

「傻乎乎地去冒险,不怕我丢下你吗?」

「师姐不会的。」

我脑海中闪过片段,原本的故事里,也是余清仪陪着方倬云拿到碎片的。

「余师妹,你很勇敢。」

背后的人小声道:

「因为我要跟着师姐的步伐啊,我想成为师姐这样温柔又强大的人……」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头歪在我的背上。

要尽快回去疗伤了。

我也法力快枯竭,没力气了。一个趔趄,我摔倒在地,还好没有摔着余师妹。

我向师父传声,让他来接我们。

他很快回复,语气里是藏不住的欣喜。

一切都在变好。

我们的结局真的改变了。

我发自内心地翘起嘴角。

慢慢晕过去。

希望师父能快点找到我们啊。

黑暗中我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流逝,又有什么东西,逐渐显露、清晰。

「许微墨小姐,你确定要参与这次项目吗?」

许微墨,是谁啊?

好熟悉。

我好像要记起来了。

10

我是许微墨,一个社畜。

我也曾是根正苗红好青年,直到我为了巨额的奖金参与了一个项目,穿到这本言情小说。

一句话概括故事内容:

高冷师兄暗恋等待,元气女主在线追爱,恶毒女配百般陷害,偏执师弟黑化变坏。

我,是陷害女主不成被反派捏死的的恶毒女配之一,许微末。

笑死!

谁要搞雌竞哦!

我只会和美女贴贴。

至于反派师弟?

笑死,只要师弟换得快,没有悲伤只有爱。

可是,小团子师弟真的很可爱耶?

只要我言传身教,给予他春风化雨般的教导,应该不会有问题吧?

凭什么女配就得喜欢男主,男配就得喜欢女主,而且他们的结局这么惨!

微末,十七?

瞧瞧这敷衍的名字……能因为反派是屠青长老收的第十七个弟子就直接取名字叫十七吗?

能因为我是恶毒女配就叫我微末吗?芥子还能纳须弥呢!

哼!

我要改变这可恶的剧情!

第一步,从贴贴女主和教导反派开始。

目标拟定,实践开始!

额——

实践失败。

你知不知道让一个沉熟稳重的大龄美少女来顶着一个小女娃的身体,陪着一群聒噪的孩子长大,是多么痛苦的事儿啊!

算了,我要冷漠。

我,许微墨,一个冷酷无情的小孩杀手!

终于,在我「冷酷」之后,很多低龄同门对我敬而远之。

切!

除了男女主和反派。

高冷男主从小高冷,完全不怕我。

偏执反派,折服于我的美味心灵鸡汤。

至于女主——

歪,妖妖铃嘛?

我举报这里有一个小可爱融化了我的心,我笑得快要脸抽经辣!

谁说主角配角不能一家亲?

我偏要制作一个大团圆结局!

或许,是因为我改变剧情的心太过明显,我发现我开始逐渐忘记现实的事。

也许我会完全融入我的角色里。

可,那又怎样呢!

初心不变,远大理想,终能实现!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开始只记得自己是许微末。

可我们四人,还是好朋友!

偶尔,我的嘴里会不经意地冒出一些奇怪的词,可他们也不介意,甚至还学着用。

天真无邪的孩提时代,就在练功和修炼中度过了。

方师兄和余师妹开始越来越别扭,时不时就要脸红一下。

我拉着十七看着他们一会儿和好,一会儿吵架,日子格外充实。

可突然间,十七变了。

他变得偏执,疯狂,甚至一度想要杀了方师兄和余师妹。

我心中没有来的厌烦、愤怒,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有这种情绪,我只是觉得事情不该这样,绝对不该这样。

一定要救下十七!

可是当他被众人围困时,我突然有了一种无力感。

像努力了很久,还是失败的样子。

我脑袋混乱着,只想快点让他停下来。

可是,我的剑,刺进了他的胸口。

巨大的恐惧袭来,我坠入黑暗。

再后来我眼睁睁地看着十七夺舍方师兄,眼睁睁地看着十七,因为知道命运而再次走向相同的命运。

我的记忆不断终于不断苏醒。

为什么我的脑海里会时不时闪现一些连十七都不知道的故事碎片呢?

不是因为我作为原本的角色觉醒了,而是因为我本来就看过这个故事,知道每一个人的命运啊。

在原本的故事中,十七与我没能成为和主角交好的朋友;时间线走到这里,我也因为喜欢男主,陷害女主多次。

可现实世界,我们是最好的同门。

十七看到的只是未来,他没有看到过我们的过去,他不知道我们的结局早已改变。

我们逃避着命运,却无一不在命运之中。

11

睁开眼,我已回到了无衣派。

床边几人守着我。

余清仪看着我,抹了抹眼角:

「师姐迟迟不醒来我,我快要怕死了。」

师父担忧地看着我,就连元师兄眼神中也流露出几分关怀。

元师兄?

我想起来了,他是那个原本故事中连名字也没有的路人甲。

他是反派童年时的噩梦,也是男主成长后的拥趸。

大结局时,为了保护男主死于反派的剑下。

可我知道,他不是路人甲,他有自己的名字,他叫元知信。

还有师父……

我想起了他以命化剑的结局。

他们都曾那样浓墨重彩的活过一生。

「微末,你现在可好些了?」

师父询问道。

他不知道,他们都不知道。此刻躺在床上的人不是许微末,而是许微墨。

一些东西在悄悄改变。

我看着他们,宽慰道:

「我没事。」

反噬愈加严重时,十七如今已经久久的昏迷着,师傅只能护住他的心脉,等着逆转夺舍的那一刻。

时间就定在两日后的夜里。

逆转夺舍的前一天夜里,我去看了十七,他居然有短暂的清醒。

「师姐,我错了。如果这次逆转能够成功,在我接受我的惩罚之后,我们好好的过下去吧。我不在意什么主角配角了,我只想好好的活着。

他们的命运与我无关了。师姐,我们都要好好的。」

他拖着虚弱的身体,慢慢说着。

我看着他,却觉得我们之间隔着一条永远无法跨过的沟壑。

「师姐?」

我回过神来:「怎么了?」

「师姐是太累了吗?总感觉师姐好像……算了,明日逆转,若失败请师姐莫要难过。」

我站起身来。

「太晚了。」

「我先走了。」

我不知道如何面对他,更不知道如何面对我自己。

我是许微末,还是许微墨呢?

或许我最不知该如何面对的,是我们即将到来的命运,与那说不清道不明的是非。

一夜无眠,我平静地看着第一道曙光穿破云霭,麻木地筹备着逆转夺舍的东西。

来来往往的人中,无论是主角还是配角,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流露着慎重。

十七顶着方倬云的身子与自己的身子相对而坐。师傅坐在方倬云身后,我、余清仪、元知信坐在十七身后。两样神器闪烁着诡秘的光彩。

逆转开始了。

出乎我的意料,这次逆转异常顺利。

逆转结束,每个人都精疲力尽。连两件神器也敛了光辉。

可十七和方倬云都困乏地睁开了眼。

我扶起十七,正欲说什么,却听得身后一道惊呼。

转过头,我看到方倬云的手穿过了余清仪的胸口,手指还滴答流着鲜血。余清仪睁着眼睛,眼里的喜色还没来不及褪下。

「清仪!」

「师妹!」

「余清仪!」

方倬云抖抖手,余清仪的身体便落了地。

他开口了:

「这副身子,吾用着甚好。」

师父和元师兄提剑冲向方倬云,十七连忙抢了神器,我冲到余清仪身边连忙为她护住心脉。

可是,来不及了。

心脉俱损。

「去……帮师父。」

方倬云一挥袖,师父和元师兄顿时后退几步。

「拦住他,千万不能让他出去!」

师父连忙传声,众弟子迅速赶来。

「砰!」

我和十七一同倒在地上,呕出一大口血。

余光看到师父和其他弟子又冲了上去。

碾压,绝对的碾压。

像大树俯瞰蝼蚁,像烈日煎灼水滴。

可没有人后退。

我撑起身体,想要再度前去。

十七却突然拉住我。

「十七你——」

我的话顿住了,我看到他手中樊桐笛的裂痕正在缓缓消失。

所以方倬云是被……

「砸它!」

我用力一剑劈在樊桐笛上,却也只出现了一个细微的划痕,很快便又恢复了。

方倬云察觉,想要向我们下手,却被师父他们拖住。

一批人倒下,又有一批人拔剑而起,满地血色铺开。

你可曾见蚍蜉撼树的景象?

手下的樊桐笛纹丝不动,我的心快跳到了嗓子眼。

「用焚心铃砸!」

十七拿起焚心铃用力砸下,一道深深的裂痕果然出现在樊桐笛上。

「我助你!」

我拼进体内最后一丝法力,助十七砸下樊桐笛,又一道更深的裂痕出现,樊桐笛碎成三段。

我无力倒在地上,连手指也抬不起来。十七亦倒在地上,手里死死握着焚心铃。

可方倬云,只是吐了一口血。

又一批弟子倒下,方倬云聚起法力,想要将无衣派献祭。

所有人痛苦地倒在地上,颤抖哀叫。

我看见一道白光闪过,一柄剑插在了方倬云的胸口。

可他用手抓住了剑,那剑便偏离了心脏一分。

「师父!」

无衣派的屠青长老,最终还是以命化剑,刺向了他最疼爱的徒儿。

方倬云厌恶地看着胸口的剑,用手捏碎。

然后跌跌撞撞地向十七走来,这次没有人再拖住他了,所有的人都倒下了。

我抓起樊桐笛的一截碎片塞进嘴里,锋利的边角割破了舌头也不觉痛。

你大爷的,老娘才是恶毒女配!

谁允许你,抢我的风头啊!

你大爷的,是真疼啊!

十七将剩下两节碎片护在心口,焚心铃的光笼罩在碎片上。

方倬云终于走近了,他露出一个狰狞的笑,俯视着我们。

他抬起手,目标是焚心铃。

不能让他拿到。

我用力抬起一只手,护在焚心铃上。十七努力靠向我。

方倬云嗤笑了一声,捡起一截断刃,蹲下,对着我的喉咙。

十七激烈地想要阻止,可不过是小幅度地抖动了一下。

断刃靠近,却停在空中。

方倬云疑惑地看着断刃,我却流下泪来。

那是师父化的剑啊……

方倬云用力压下剑刃,剑刃拼命抵抗,可却还是离我越来越近。

「噗!」

一截断刃,割破了血肉。

我看着方倬云的身后,余清仪握着剑刃,穿破了他的胸口。

这次,没有偏离。

「方师兄,对不住啦。」

余清仪缓缓倒下,方倬云低头看着胸口的剑。

剑刃渐渐化作点点萤火,消散在空中。

他的神色突然清明,用尽力气转身看向躺在地上的女子。

他伏身想要在她耳畔说什么,却一头栽了下去,躺在她的身侧。

他还睁着眼,嘴维持着对着她耳畔的姿势。

可是那句要说的话,却永远说不出了。

嗓子一阵剧痛,我侧头却只呕出一口血水。

十七怀中樊桐笛的碎片也终于消散。焚心铃也突然碎开。

他呆滞地看着空中,一动不动,

又一个白昼来到,我终于有了一丝力气。

我撑起身体走向门外,遍地残骸。

我一步一步走向门外,谁也不管,谁也不想。

直到走到一个没有人,没有血腥的地方,才缓缓坐下。

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结果呢?

千百年前的神魔发展,身心和魔尊虽死,可他们仍有一丝意识,寄托在自己的残骸上互相斗争。

在某一个时间点之后,他们的意识终于消弭。

这个时间点,按照原剧情,离现在还有很久。

可十七觉醒了,他知道了自己的命运,提前麻烦了焚心铃。没有了焚心铃的压制,樊桐笛中的意识在回头涯下吸取着战场的冤魂,逐渐强大。

直到我和余清仪拼凑好了樊桐笛,里面的意识便一直潜伏者,等待着一个机遇。

这个机遇是,逆转夺舍的时候。

方师兄的意识被压制已久,正是虚弱,而它,趁机侵占。

「我一直以为是我太强大了,所以师父处处掣肘。可当邪魔侵占了方师兄后,我才发现,原来师父一直在等我回头。

我想看着他们相爱相杀,可我宁愿,余清仪杀的,是我。」

十七在我身边坐下。

「我以为我们能有一个新的开始,可一切好像都结束。」

「无论是清醒,还是困顿。我这一生,都很失败。」

十七缓缓起身,走远。

我想,不会再有比这更糟的结局了。

不过还好,这个故事,还可以重新启动。

我拿起一把匕首,插进自己的心窝。

我曾捅他一剑,如今不欠了。

世界重启,他们会有新的开始。

许微墨,只能做许微墨,不再是许微末了。

耳边听得一声凄厉的嘶喊,可我已经没有力气了。

我在心中默念:

这个结局太糟糕了。

十七,你别怕啊,很快,故事就会重启的。

12

「许微墨小姐,您现在感觉如何?」

睁开眼,现代感十足的照明灯有些刺眼。

我回来了。

「抱歉,我擅自脱离了设定。如果不是我……」

「如果不是你,我不会看到这样精彩的故事。」

一个大波浪的妇女靠近我,给我一个拥抱。

身边的人连忙介绍:

「这是我们真人快穿项目的策划师,罗雨女士。」

这个叫罗雨的人松开我,诚挚地看着我的眼睛:

「结局有千万种,叙述的视角也有千万种。资本选择最有冲击力的视角,冒险者选择最刺激的视角,孤独者选择最温情的视角。每个人都是自己的主角,即使大众选择了别人的视角。

即使人生参数配置不同,每个人也可以选择活出最想要的人生。」

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同我说这些,但听到这些话,我却突然感受到了安慰和力量。

「好了,这次体验结束,我们的合作也结束了。许微墨小姐,您还有什么疑惑吗?」工作人员客套地提问。

「我想看到故事重启后,他们的结局。」我说这话时眼神看向了罗雨女士。

她愉快地向我承诺:「项目刚刚结束,系统还需要维护和修改。下周这个时候,你来看看吧。其实,我也很好奇世界重启后他们的结局。」

一周后,我再次来到了工作室。

在等待系统启动的时候,我和罗雨聊起了天。

罗雨总是穿着颜色鲜艳的衣服,活力十足,很难看出她已经40多岁了。

「由于在上次测试中,你对反派十七的影响过大,为了数据稳定,我们将许微末这一角色删除了。希望许小姐不要介意。」

她递给我一杯奶茶。

「世界重启之后,他们还会有上一次测试的记忆吗?」

罗雨摇摇头:「世界重启后,他们的人生也重启了,不会再有上一次的记忆了。」

我点点头,可罗雨又道:

「不过十七的觉醒还是有些超出了我们的意料。这也是我们删除许微末这一角色的原因。不出意外的话,他应该也被重启了。谨慎些总是没错。」

罗雨的神色突然凝重:

「系统重启了。」

两个小时,我看完了新启动的世界。

新的世界里,没有许微末。

故事基本依照着项目的原剧情发展,每个人都走着自己原来的路——除了十七。

他再次提前去了回头涯。

只是这次他的目标不再是焚心铃,而是樊桐笛。他用焚心铃,将樊桐笛砸得粉碎。

取一件神器,已经是十分危险了。更何况是两件神器。

他躺在地上,等着生命的消散。

可焚心铃却大放光彩,接续他的生命。

此刻,不止是樊桐笛里有魔族的意识,焚心铃中也有仙族的意识。

最后一道伤口愈合,焚心铃碎了。

回头涯下,不再是炼狱。

这一次师父没有死。

元知信没有死。

余清仪和方倬云好好在一起了。

至于十七,他离开了无衣派,成为了了一名游侠,惩凶除恶。

游侠十七的名字,渐渐妇孺皆知。

「哒!」

工作人员关掉仪器。

罗雨有些不解:「他为什么要成为游侠呢?」

此问无解,也不必解。

十七,已经改变了他的结局了。

……

三个月后。

「喂,雨姐,你找我什么事?」

我接起电话。

「什么?」

「你是说要再开一个副本,以十七为主角!」

我有些激动,只听得那一边亲切的声音:

「新启的世界,他已经具备了一个主角的素质。所以我们决定为他开一条副线。」

「对了,名字也修改了一下。现在他叫拾期。拾掇无遗的拾,前途可期的期。」

我语无伦次地说着谢谢。

结局改变的不只是十七,还有我。

我心上的那个结终于展开了。

这个结局啊,许微墨很满意。

(全文完)《反派觉醒后》

(责任编辑:知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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